不要逞一時之快這種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要是不顧及三上千織的面子說出什麼毀壞她在母親心中形象的糗事或者「惡劣」行為，我大概之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咳咳，我和千織認識以來，印象深刻的故事太多了。總體來說，千織是十分細心的女孩，很可愛又討人喜歡。 三上千織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每次到您家做客，千織總會和今天一樣為我精心製作咖啡和點心。 嗯？ 她也很聰明，玩遊戲也特別厲害，每次都很耐心地指導我。如果我累了，她還會叫璃雨為我進行原本專屬於她的放鬆按摩。 哦，有一次璃雨不在，千織還親自為我按摩了一番……還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公園裡餵貓，我不小心迷路了，千織還耐心帶我回來，為我準備了好吃的晚飯…… 我說得歡快，三上千織一開始放鬆下來的臉已經笑得越來越僵。 聽我說得越發離譜，她悄悄在媽媽身後做出了一個「算你狠」的嘴型後，突然皺緊眉頭捂住臉頰。 哎呦！ 三上夫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也成功打斷了我的故事。 三上夫人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她低頭看了一下手錶。 嗯，和牙科診所約的時間快到了，我們的確可以準備出發了。 ……牙科診所？ 千織從小就容易蛀牙，所以每年都必須做口腔檢查。這次回來剛好趕上檢查時間，正好趁這個機會陪她一起去，我也可以向醫生多瞭解一下她的牙齒健康情況。 原來如此，那麼…… 我正想說「那就不打擾了」，但三上夫人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 三上夫人接起電話，我第二次欲走又止。 喂……抱歉，我已經說了我在休假，請派別人去吧……院長？ 三上夫人語氣有些驚訝，微微一頓，看了三上千織一眼，匆匆起身到一旁去說了。 ……到底什麼情況……這樣嗎…… 三上千織的目光在母親和懷中的抱枕之間來回移動著，似乎不想表現得過於在意，但是她越來越向下的嘴角還是出賣了此刻的情緒。 下午就走？可是我要帶女兒去…… 對話聲細細碎碎地傳來，隻言片語飄進我們的耳朵。雖然聽不到電話那頭的話語，但是對方的理由似乎逐漸說服了三上夫人，她的語氣從嚴肅，漸漸變成了無奈，最後嘆了一口氣。 唉，我知道了，那機票…… 聽起來，似乎三上夫人接到了臨時的出差任務，那牙科診所那邊……我正這麼想著，一旁的三上千織突然放下抱枕，一言不發起身往二樓走去，腳步很沉地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三上夫人顯然也看到了，她掩住電話的麥克風口，懷著些許歉意地看向我。 可以幫我去看看千織嗎？ 嗯，好。 正好我也很擔心三上千織現在的狀況，乾脆地答應了下來。 剛到二樓，迎面就看到三上千織從她的房間裡出來，手裡拿著茵蒂克絲。看到我上來，她愣了一下。 千織，你沒事吧…… 你跟上來幹什麼？ 你剛才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是因為聽到媽媽說又要出差嗎？ 哼……千織又不是小孩子，才不會因為這種習以為常的事情生氣。 那你怎麼突然上來，還拿了茵蒂克絲。 三上千織懷裡那只熟悉的小熊玩偶包，我記得她驕傲地和我提過很多次，這是她媽媽給她的生日禮物。 笨蛋，當然是準備出門啊。剛才媽媽不是說了嗎？到了該去牙診所的時間了。 可是，你媽媽她…… 哼，PLAYER就是笨蛋傻瓜大白癡，媽媽沒有空千織難道就不能自己去看醫生嗎？ 三上千織抱緊了茵蒂克絲，不再多說，迅速從我身邊擠過徑直下了樓，我也急忙跟了下去。 樓下，三上夫人正好打完了電話，看到跑下樓的三上千織，她開口道。 千織，口腔檢查的行程…… 媽媽，我自己去就好了。 嗯？ 媽媽不是要出差嗎，診所千織自己去就行了。 三上夫人皺起眉，抿了抿嘴。 我剛才和醫院已經說過了，把機票訂得再晚一點。這樣還是可以一起去診所，之後我可以從那邊直接去機場。我們…… 真的不用，媽媽。 三上千織再次堅決地搖頭，她緊緊抱著懷裡的茵蒂克絲，臉上堆出一個笑臉。 媽媽早上才到家，這樣一直跑來跑去太累了。您還是多休息一下吧，千織真的沒問題的。而且，平常千織也是自己和璃雨去的，該怎麼做都很熟悉了，媽媽不用擔心。 ……可是今天璃雨不在，你一個人…… 憑我對三上千織的瞭解，我看出她此刻的從容和淡定絕對不是發自真心，但三上夫人貌似被說服了。我欲言又止，看來，三上夫人真的和女兒相處得太少了。 啊，要是媽媽實在不放心，讓PLAYER陪千織去好了。PLAYER會樂意的，對吧？ 三上千織抬頭拽住了我的衣袖看向我，第一次，我在她的眼神裡居然讀到了明晃晃的求助意味。我心中一震，反手握住了她，看向三上夫人。 嗯，您就讓我陪千織去吧，沒問題的。 三上夫人的眼神在我和三上千織緊握的手上停留了數秒，猶豫的眼神終於化為肯定。 好，那就麻煩你了，PLAYER。 和三上夫人交換了聯繫方式後，我陪著三上千織出發去診所。 我們早去早回，說不定你媽媽還沒出發。 閉嘴……我睏了。 千織？ 計程車一開出三上夫人的視線範圍，三上千織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了。她埋頭縮成一團假裝睡去，拒絕與我交流，車裡的氣氛沉重得像是凝固了。我只能看著她固執且緊閉著的雙眼上微微顫抖的長睫毛，心裡默默嘆氣。 三上千織她……這次是真的很難過。 牙科診所 一路無話到了牙科診所。核對過預約的資料後，櫃台小姐告訴我們前面還有一位客人就到我們，要我們先在在診間外的座位上等待。 這間診所很安靜，空氣裡滿是消毒水的氣味。坐在等候區，我發現她的目光一直看向不遠處。原來斜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對年輕的母子，孩子大概三四歲的樣子，捂著左臉在媽媽懷裡天真地撒嬌。 媽咪，好痛啊。 好了好了，這次看完就不痛了。 不痛就不用來這裡了嗎？ 當然呀。 那不來這裡，媽媽陪我去遊樂園嗎？ ……哼。 我身旁的少女小聲地輕哼了一下，眼裡卻滿是羡慕的意味。誰能想到這是那個平日裡在各個麻將道館耀武揚威的魔王三上千織呢？ 此時的她不過是一個剛和母親鬧彆扭的小孩而已。 千織，你沒事吧…… 這已經是你今天第三次問這句話了，你沒說煩千織的耳朵都要長繭了。 哦，你既然沒事的話，那要不要……吃顆話梅糖？ 三上千織白了我一眼，堵住耳朵不理我了。 果然試圖用糖來緩和與蛀牙少女間的氣氛，不是一個正確的選項。我正打算換個別的什麼話題重新開場，突然不遠處爆發出一陣吵鬧聲。 這本來就是你們造成的問題，怎麼又要等？ 我抬頭看去。 說話的正是剛才那個抱著孩子的母親，她責備的對象是剛從診間裡出來的醫生。醫生帶著口罩，但光是垂著的眉眼就可以看出他此刻有多無奈。 是，但你們已經來了太多次了，該做的檢查和重新補牙我們都做了，實在查不出您的孩子有什麼問題，去其他醫生那裡看看，也許可以看出什麼。你們還是儘快重新預約吧。 哪有這麼不負責任的？！我為了帶孩子看病已經請了好幾次假了！這件事你們必須給我處理好！我損失的薪資你們也要負責！ 身為問題焦點的那個小男孩怯生生地緊緊靠在媽媽腿邊，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看起來是醫病糾紛，我們還是不要隨意……千織？ 沒想到三上千織卻突然從我身邊離開，往前走到他們面前，向醫生和年輕母親開口。 你們好，你們要不要先試試另一種方式，也許能解決你們的問題。 欸？ 三上小姐，是你啊。 看起來這位醫生似乎認識三上千織，他低下頭和三上千織耳語了幾句後，便將年輕母親叫到一旁，低聲商量著什麼。 在他們談話的過程中，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咬著嘴唇，不安地看向母親的方向。 那就按照流程我們再來檢查一遍吧。 好。 似乎商量出結果了，年輕母親招了招手，示意小男孩到診間裡去接受診察。 我懷著好奇的心態，跟在三上千織的身後，也混了進去，醫生看了眼我們並沒有多說什麼，這個態度反而讓我更加好奇了。 小志，哪裡痛告訴醫生叔叔哦。 牙醫讓這個名為小志的孩子坐在椅子上張大嘴巴，打開一側的照明燈對準他的口腔，接著指了指他的右臉。 上次這裡補得很好啊……確定是這裡痛嗎？ 咦，剛才……我記得小志明明捂著說痛的是左臉。 沒想到，小志猶豫了一下，居然點了點頭。 嗯。 這麼一來，大家都明白了——小志在說謊。 小志，媽媽已經這麼忙了，你怎麼還開這種玩笑！裝牙痛？你太不懂事了！ 唔……唔…… 見謊言被拆穿，小志慌亂地張了張嘴，眼眶裡頓時蓄滿了眼淚。 唔……媽媽對不起…… 我只是想要媽媽多陪陪我…… 只要小志牙一直痛，媽媽的時間就可以多分一點給小志了…… 你，唉……你這傻孩子……有什麼想法直接告訴媽媽就好了呀…… …… 最終這對母子平復了情緒，兩人一起給醫生道歉，又過來十分熱情地感謝了三上千織。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目送這對母子離開後，我對三上千織豎起了大拇指。 哼。 三上千織傲嬌地轉過頭去，似乎因為幫助到了別人，她的心情沒有方才那麼沉重了。 醫生去收拾診間，更換拋棄式器具，要我們稍等片刻。我趁這個機會，問出了從剛才開始就憋著的問題。 千織，你這麼敏銳一下子就洞察到那個孩子的小心思，莫非你以前……也用過這招？ 啊？ 是因為今天千織對你太溫柔了嗎？居然敢編這種謠言！千織才不是這種不懂事的小孩子！ 欸……可是千織的媽媽一直不在身邊，千織不會想她嗎？ ……你好煩，千織不想和笨蛋說話。 說說嘛。我很想知道千織的想法。 ……千織的媽媽是偉大的醫生，她是在為人類的健康工作，那些病人需要她，所以千織才不會用這種方式耽誤媽媽的時間。 那些生病的人需要她，你也需要媽媽啊。千織，在你媽媽心裡，你一定是最重要的那個孩子，你也要勇於表達你的想法才行。 ……千織當然知道，但是千織，只要偶爾像今天這樣和媽媽見一面就行了…… 真的嗎？之前在家裡，千織還是對媽媽生氣了，對吧？ 三上千織愣住。 媽媽沒有按照約定陪你來看牙醫，你心裡其實還是不開心的，對不對？你只是把不開心都藏起來了。 …… 那個，久等了，三上小姐可以過來了，我們準備開始檢查。 醫生的呼喚某種程度上救了三上千織，她將茵蒂克絲往我懷裡一塞，逃跑似地去做口腔檢查。臨進診間前，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氣呼呼地轉過身沖我大聲呵斥道。 ……誰、誰允許你擅自揣測千織的想法了，PLAYER是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但是委屈的表情和泛紅的耳尖，讓這聲「怒吼」毫無威力可言。 我默默嘆了一口氣。看著手裡的茵蒂克絲，它和它的小主人一樣，總是用一副驕傲的笑容面對一切。 嘿，小傢伙，你看起來很厲害，但，也很累吧？ 三上千織的口腔檢查進行得很順利。 （訊息）只補了一顆小蛀牙，其他結果一切正常，請您放心。 和三上千織一起走出牙科診所的大門時，我已經將檢查結果打成訊息，傳送給三上夫人回報。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診療結束得比預期的早，我想了想，對三上千織說道。 唔，千織，時間還早，如果我們現在趕去機場，說不定還有時間和媽媽聊聊天，你覺得怎麼樣？ ……不要，還是去找個附近的麻將道館吧，千織好久沒有來這附近的麻將道館了，千織要去看看有沒有厲害的新人！ 麻將道館什麼時候都能去。千織難道不想和媽媽相處多一點嗎？她畢竟難得回來一次，這次出門下次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 都說了不要了，反正都是要走，也不差這一兩個小時見面。而且，千織和媽媽怎麼相處是千織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擅作主張的安排！ 對於我的提議，三上千織表現得十分抗拒，再來我該怎麼做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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